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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坛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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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王锦江 文章来源:江山文学网


一个绯闻盛开的娱乐年代,一个丑闻怒放的八卦年代,一个奇闻倾泻的口水年代,找不到他的词条。他走上前台时声震穹苍,他回到后台时一骑绝尘。他孤傲而不怪异,有侠客的我行我素,亦有王者的美轮美奂。
他的名字从未膨胀,也从未过期。
他独行多时,不知撞击了多少女人的瞳孔,他又堂堂正正、堂堂皇皇地迎娶心爱,比那些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明星们生活得快意从容。
他低调,他的家人更加低调。生怕有一点点张扬。他们觉得,已经足够了。歌坛内外给予他的已经足够了。他可能讨厌明星式的光环,这光环如同紧箍咒,让他不自在不自由。他喜欢有真实感、有安全感的小圈子,这小圈子可以是市长的夜宴,可以是胡同的酒局。在官界友好面前,他不会像许多小公鸡歌手那样唧唧喳喳不知所云,他对世界万象不随流不落套的观察盘点让人惊叹。在布衣至交身边,他会像梁山兄弟一般围炉煮酒。
他目光笃定,望住我。
我忽然察觉,他强悍孔武的五官,像一头狮子。
草原上雄唱不休的狮子。
因为“黑马”已经是落伍退役的代名词。二十年前风沙四起的黄昏,他是一匹草原上跑出去的黑马,昂首嘶鸣,笑傲流浪的命运。而今百炼成王的他,早已不再是青涩的问路者。狮子,唯有狮子的威仪与斗志,能暗合了他波澜万端的长征苦旅。
他吞吐着一支火势凶猛的香烟,目光笃定地望住我,说:我一瞬间有了办个人演唱会的想法,这想法前所未有。
那些持有二十年来我签名的歌迷,可以成为演唱会的贵宾。我的签名别人模仿不了。他兴致比香烟还熠熠生辉,对我似笑非笑地说。
我说,咱们是弟兄,可还真的没亲见过你的签名。
他紧握住我递过去的笔,像紧握住日月旋转一般写下两个不太容易辨识的大字,韩磊。
我与韩磊,继续以二十厘米的距离对坐着。一张红色小桌,两把红色几何椅,一间红色的波浪纹会客大厅。一个红色的气场,两个男人笼罩在一片狂想的红海之中。
这是中国著名音乐人韩磊在故乡呼和浩特开启的文化传媒公司。纯正的中国红,渲染着一个成功男人新的梦境。会客大厅旁边的策划室,一度是与黑夜较量耐力的风暴摇篮,二OO八年冬季,一连许多个深夜,六七个来路复杂、出处各异的男人,在这里预谋着一场企图震惊音乐界的听觉运动,我最晚被强拉入伙,被定位成全案撰稿人和策划人,那段有如幻觉的日子,我们每晚环绕着两个关键词在脑力震荡,一个是韩磊或者韩磊文化传媒,一个是草原音乐。
韩磊,靠一曲《走四方》打破沉默的草原少年,已经成为华语歌坛的资深剑客,进入大陆实力派唱将第一阵营,与刘欢、孙楠并肩前三甲,谁是状元谁是榜眼,从来没有考证,但以韩磊的低调,更愿意甘当流行音乐探花郎。
其实唱功修炼到拈花一笑时,已不复绑定在流行音乐的交椅上。我听韩磊用红色的唱腔演绎《我爱你,中国》,灿烂之至,有如绝唱与狂歌。原来主旋律也可以如此惊天地、泣鬼神,那是王者之气激扬出的盛世之音。
唱了四百首电视剧的韩磊,唱了七年央视春晚的韩磊,唱了十数个国家地区的韩磊,唯独没有什么堪当代表作的草原歌曲。这也许是草原游侠的痛与缺憾。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艺术人生与母土文化骨肉分离。于是,在大熟大智的四十岁到来之前,娶了草原女郎作太太,以个人名字办了公司登录内蒙古,还要策动草原音乐的文化壮举。
我在韩磊公司的黑板上板书了一个标语:距盛典草原还有多少多少天,落款是“草原音乐无产者联盟”。
韩磊是有产的,甚至不止于中产,与我们厮混的时候,他既有着素面打车独往来的平民经历,也有着路虎霸道的堂皇背影。他的智囊团也都是有产的,从央视导演到收藏界老板,从广告大鳄到学院名师,都拥有着各自安稳运营的品质生活。但在此时此地,我们都是无产的,泼出干革命的战斗精神,在看不到利益的空地上出发,去赌一个因目标伟大而逼迫自己崇高的成人童话。
我们梦想着,在二OO九年,发动全世界的爱乐者,为草原音乐发烧和发飚,传承草原音乐傲岸不群的清风本色,又要清洗草原音乐在迎合历史与时代的弯路上所蒙的灰尘,斩断草原音乐低端复制的作坊化倾向,激活草原音乐蜇伏已久的艺术灵魂。然后,然后,我们把全球征选出的草原音乐原创作品,推举到二OO九年夏秋盛典上怒放。盛,要真正地盛大,不拘于门户和族群。典,要真正地仪式化,永存成略带神圣滋味的历史时刻。
然后的然后,我们要带着原创作品,带着崭新的演艺团队,去拜访世界,献礼给华人圈、草原文化圈和所有眷顾草原音乐语言的朋友圈。
韩磊的眼中闪耀着征服者的豪情,对我说,锦江,你再给咱呼和浩特写一首歌词,我来唱,给这座城市,而不一定是市政府。几百年之后,我要让有人还在唱着它。
我知道,他心底是有一道结的。呼和浩特城有他的父母,他的姐姐,他的亲族与故人,他的童真与青春。虽然他在昭君文化节上主唱的那支《唱彩歌》已经传遍了青城的新街老巷,但像《敕勒歌》、像《黄河十八弯》那样干净而恒久的北国新乐府还未出现。
我承诺了。我是不能尽兴、宁愿哑口的人。我们的心跳合拍了。我等待着灵感的袭击。我实在不忍日复一日倾听着骏马、雄鹰、蓝天、白云、勒勒车、蒙古包的语意,无止无休倾听着长调、马头琴、呼麦的乐思,除了这些,草原音乐还能不能再找寻到更开阔的边界?草原音乐,由于创作惰性和习惯势力横亘着,太需要突围了。远方的耳朵可能偶尔才会接触到一次草原声音,他们出于对民族艺术和边缘文化的尊重,通常会礼貌地称这是天籁。我们做为草原上的音乐子民,无意颠覆传统,而是应趁着世界还没有听烦之际,赶紧刷新和改良自己的音乐,别让人家越听越失望。草原音乐对草原情境泛滥而浅薄的美化和简化,实际是对草原人文的矮化和窄化。我知道草原音乐的暗流正在骚动,如果能遇到强劲而恰当的撞击引发,我们有理由相信来自中国正北方的歌声以及广义音乐会让世界的耳鼓发烫。
我说,无论是声乐还是器乐,我们要打造一个“美是唯一标准”的品牌,草原新乐府。
韩磊立即对这个概念表达了强度兴趣,他希望能在全国各地连锁式开办城际联动的“草原新乐府”,既是民间演艺娱乐梦工场,又是草原音乐的文化殿堂。他会亲自唱歌与讲课。
用流行的词儿素描这个人,“他,是个有梦想的人。”从功成名就的歌坛达人向明暗未卜的草原音乐大使转身,这需要面对万一失败的异数。动一动嗓子,可以轻易地置换回常人足够一生享用的财富,为企业灌一首外宣歌,能赚得几十万元的大钞。他不满足。他不满足于钞票做为纸张的厚度,他要做事。唱惯了无数帝王题材大剧主题歌的韩磊,胸臆中起伏着江山的曲线,蕴藉着经世济民的霸业雄图。他想在敕勒川上建一座关于草原音乐的有声博物馆,收藏草原音乐的渊流与潮音。他还采信了弟兄们的献策,计划通过一系列音乐工程,把他深爱的故里城市放大影响力和竞争力,那是商机不可泄露的魅力愿景。我们“红色时空”里的一干兄弟,祝福着这位铁血天骄去石破天惊。
红色时空,是韩磊那个落户在呼和浩特某巨厦里的公司。零点常常是时间和心情的拐点。我们一般会在午夜时分熬不住了,便每夜重复着三样提神励志的功课,吃纸袋辣鸭头,喝罐啤,听韩磊没有发行的或小众化的经典。
《美好的记忆永不落幕》,好听得无以复加的声音与意境。那里面记载了一个流行文化时代的殊荣与奇遇。在遥远的古时不可想像,即使是绝代名伶也不会幸运到坐拥掌声与地位。在缥缈的后世也不敢猜想,将来还会有这样疯狂的追星世纪么?
光辉的岁月是可以分享的。光荣可以转化成淙淙暖流激励朋友。我在韩磊这张红色面孔照耀之下,为他写出了十余个大大小小的行动方案,与他一同思想着、了望着。我还井喷泉涌了一部草原音乐盛典手边书,那是准备给文艺界诸侯们养眼的怡情读物。我们本来想火速启动“草原音乐年”,在二OO九年的一月,即以情景音画的舞台开卷,向世界预告草原音乐原创活动的开锣。为了战备不时之需,我赶制了几支衬底的歌词。其中一阙,在那间足以戏称“红岩”的策划室里当众写出,压不出成果是莫想全身出此门的。几条午夜单身汉出了歪题,思无邪。
长安又落叶
漫天化飞蝶
千里秦直道
琵琶弹秋色
思无邪
思无邪
洗尽胭脂面
望乡且半遮
城南城北一轮月
香溪浣纱曾有约
姊不归兮天涯雪
心已远
情更怯
爱如青蛇
梦如朱雀
但使草原烽烟绝
胡笳何须悲切切
穹庐煮酒
牙帐当歌
单于共舞阴山夜
思无邪
天无界
天无界
思无邪
我说,此词不考究段落旋律,如果作为歌行体谱曲,或许可以充当昭君文化节的“副歌”。昭君出塞,苍凉壮美,不是我们可以任意臆想和戏说的,出塞曲中隐现着自由、博爱、平等这些人类的慈悲。佟辉,金鹤,海波,老德,几位弟兄爱不释卷,一遍遍模仿古人吟哦诵读,后来听说铁杆盟友海波把我的《思无邪》墨迹装裱成袖珍镜像,美好的记忆真的永不落幕。
我替我所在的媒体争取话语权,我说,原创草原音乐盛典一定要通过内蒙古卫视向全球直播。也许参与别的国际事务我们没有资格,但草原音乐是内蒙古大地上古今民族的文明矿产,我们内蒙古电视人必须坐庄。我们还憧憬了一个挺羡煞人的细节。在众多老一代草原音乐人和新一代草原音乐人注目之间,韩磊做为草原原创音乐盛典的发起人和东道主,挽起草原上另一位音乐骄子老腾的大手,两位歌王同唱盛典主题歌。主题歌我预谋好了,大音希声,雄风三叠。
时光的盛典,音乐的夜宴。梦境中的星空,星空下的草原。蹄声曾万里,牧歌已千年。穹庐醉了群英,天庭醉了众仙。狂歌可尽欢,神曲也思凡。乐园不须夺冠,明月为你加冕。
然而,人腿毕竟跑不过光速,春节前从中央到地方太多密集的文娱战役,占据了音乐界的优质资源,我们的启动仪式只能后移。人过三旬,便知最值钱的是时间,无论巨子亦或草根,同一时段内只能做一件事而来不及做另一件事,谁也打不过时间的排他性与唯一性。面对音乐道义,我义无反顾,在那一两个月眼睛发红的急行军中,我搁置了多个私人事务,搁置的后果自然是放弃。我不吝惜和追悔自己为“红色时空”卷入的时间,被弟兄们拖进了这样一场还要打下去的持久战。在戏剧性的时间交叉点上,我猝不及防,竟与学生时代就遥望过的那个台上大哥面对面,相遇相依。这让我更改了对歌手这个物种的偏见。我曾想,猫王复活,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承认自己会把明星当回事。做为省级电视台的新闻工作者和文化劳动者,我几次与冷面独行的韩磊侧目而过,漠然视之。但当这个人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死党一样说着粗口,毫无戒心地谈着哥们与女人,谈着唱歌与造爱一样必须兴奋,不戴墨镜,不带随员,不择饮食,不隐年龄,不瞒家事,率直放任地吸烟与豪饮,我终于融化了,融化在真性情的男声里,包括他肆意的大笑。
孤高冷傲是他舞台上的商标表情,这是与他选择的歌路相一致的。生活实景中的韩磊,除了依然霸气满怀,也不掩饰旧城坏孩子式的顽劣与识时务者得机会的狡黠。他不同于我经见过的许多歌星,既不是团团作揖,文明谦忍得一塌糊涂,也不是伪装成上帝的宠儿一尘不染,更不是在保镖和经纪人簇拥下目不斜视。
我们第一次闲聊,有朋友说起口水歌起家的庞龙刚刚当选什么年度排行中的最佳男歌手。韩无语。我们第二次闲聊,有朋友说起老臧的失事坐牢。韩仍未表态。
在朋友面前,他不是禁口不言的谨慎派。我固然是传媒中人,却也不致沦为出卖信任的狗仔队。他对弟兄们没有防火墙,只是大概觉得世事本应多样多元,每一种活法、每一种存在都必须尊重。况且,他在圈子里放眼无敌,太多的艺人都是他的亲热弟兄,他希望大家“越好越好”。或者,解放了三十年的中国大陆流行乐坛到了梳理的气口了,而这梳理颇似佛祖说的“不可说破”。深谙禅意的韩磊,每每舌绽春蕾、口吐莲花,智慧得会让那些只会唱歌的老少同仁发呆,而有时他却踌躇满志,欲辩忘言。这位音乐界的智者,对中国的社情民意和阶层构造有着精深的感悟,独成一家的处世风格,使他与那些有“口”而无“心”、屡屡犯规出位的歌手们全然不同。
我说,公众太不了解你。网上没有你的绯闻和丑闻,也没有你的正面深度报道。找不到你的故事和思想。
他想了想,说,那你来写吧,我的传记和传说。
他向我打开可以随时出入的门,一扇心扉。
而他的家门与我同城,在城市的东南方位,一片高贵社区中的一户幸福人家。这扇门我还没有进过,因为他的孩子太小,尚不足岁,他美可倾城的太太正辛勤地育儿教子。和我的太太一样。他的儿子瑾峣与我的儿子天赐先后在同一间产科单间里问世。他的爱人王燕,蒙古族名字叫其其格,与我的爱人周素清是上下届校友,后来都做了梨园弟子。韩磊和王燕的大婚,是二OO七年塞外首府的嘉年华。纵马天下二十年的蒙古族儿郎最终把红盖头蒙在了家乡姑娘头上,是历史的奇缘佳话,让内蒙古人见证了倦鸟归檐的恋歌情史。他理应得到这份对常人而言有些迟来的暖巢与洞天。
男人四十一枝花。男人们自己这样说,打气加油。女人们也这样说,不知是调侃还是安慰。赵天舒是江苏电视台的“气象女生”,李颖是九江市的“旅游形象大使”,两个小八零后的姑娘,听我说起韩磊大哥,言语之间都流露着对熟年魅力的礼赞。我于是等于作了抽样调查,原来韩磊在二十岁的心田里,长势良好。
韩磊歌迷的年龄上线,我在王新民导演的新春嘉年华酒会上得到了不完全答案。作为晚生好友,我被推举上了发言嘉宾的红地毯。大胡子王导在《东方商人》、《啼笑姻缘》、《燕子李三》、《侠客行》、《连城诀》、《马鸣风萧萧》、《铁道游击队》、《大清御史》之后笃志执导百集长剧《大盛魁》。新民老师的黄金搭档老战友李悦,批于丹,批《康熙王朝》,批《走西口》,是一只永不松口的啄木鸟,没想到硬语盘空的李老也笑吟吟道:韩磊不错。是条汉子。
韩磊在华人圈的翼展宽度,我也有意无意地作了坊间暗访。我外祖父是昭乌达草原蒙古贵族子弟,弱冠年华便披挂从戎,当过国民党北平独立旅和骑兵军团的长官,北平和平解放前是四大门将之一,四十余岁冤狱长眠。许多年以来我暗暗寻觅老人家在黄埔军校的校友及其后人,由此结识了一些台湾友人。其中一位同路人操办民刊,专注两岸比较文化研究。谈及韩磊,他说有印象,但台岛人众不太喜欢泛红的声线。他们最引为文化商标的是罗大佑和邓丽君。前者的“思想力”,后者的“文艺腔”,都是旷世经典。杰伦也有味道,但爱杰伦,不如说是爱他背后的方文山。方的歌词太典雅太清洁太东方,比大陆的纯粹。韩磊的知名作品,器宇轩昂,却大多讴唱帝王,与君权崇拜有染,这在泛蓝泛绿的岛子上不太合拍。
我说,是英雄崇拜。中国大陆的歌曲太缺少英雄气。韩磊来了,杀一杀靡靡之音。
午夜未央,英雄出没。最近一次见韩磊,是在KTV包厢,半环形的长条软座上满满挤着朋友和粉丝,从不拒绝友谊和友谊之酒的韩磊醉意勃勃,把我拉进他的臂弯。好大的力量,好热的情怀。他比我年长若干,我呼他为韩老师,他校正说,错了,叫哥,永远的弟兄。
他目光笃定,望住我,说:草原音乐工程是公益的,但不是无偿的,你是撰稿大师,你说个正数,多少劳务?我说:如果能得到你的心,我可以为咱们的梦想打义工。他说:劳动是有价值的,春节前给你换一辆二十万的车怎样?他醉了。像个孩子那样许愿。包厢里麦霸们抢夺着话筒,意乱情迷的声浪惊涛拍岸。咫尺之间,仅凭耳语,我抱着他的脖颈说:劳动无价,情义更无价。零距离的相近相亲,使我惊见了那张狮子般雄健阳刚的脸上,粉墨洗尽,铅华洗尽,竟有几道岁月之纹。
向天再借五百年。那一刻,我明日为何歌者韩磊会把这支大歌唱得那样柔肠百转,那样气吞万里。他曾邀我同去广州陪他领奖,项目大意是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十个唱得最好的歌曲和歌手,一向忌讳和封杀宿命论的当代中国,竟然选中了《向天再借五百年》,实在是歌者唱得无可挑剔,无可辩驳。开疆拓土的英雄气犹在眉宇,鬓间微霜却不期而至。这是熟年韩磊才有资格释放的呐喊。
望着青春斗法的新秀新贵们,望着流水落花的星光血路,望着天使下凡般隆重而又露水蒸发般轻飘的歌仙列传,韩磊笑了,我也笑了。
春节了,春天了,人人头上加了一岁,无意偶像化的韩磊,怕这冷冷光阴的凌厉一刀么?大陆的歌艺市场还在夹生,没有成熟的流行歌手。流行歌手一旦老了,就被划入夕阳红,只能以蒋大为、杨洪基的面目出现。而在西方歌坛,歌手老到掉牙了,仍然可以唱情歌,当不过气的歌手,而不是非要晋升成歌唱家不可。与一夜成名的超女快男纪相比,韩磊这一代歌手显然略现代沟,正面临过渡,也许他们能开创一个大歌时代,唱到四十,唱过五十,直至天年。
执意要做内蒙古风干肉和即食蒙餐老大的大牧场企业,找我策划传播,闲话起代言人,我说,武要张小平,文要韩磊。一个是奥运拳王,一个是歌坛强者。一个是不知无畏的新锐,一个是历远经年的远征者。他们是不负草原热乳的儿郎。
牛年正月,我正接听本土某商业巨头在国外打来的越洋拜年电话,忽闻回家省亲的韩磊邀约我见面吃酒,据说我还是晚宴第一主题。我想了想,谢绝了磊哥的美意盛情。我给他回了七言短信。
春去春来不少年,
木牛流马枉相传。
红楼深锁书诓世,
青翼低垂剑倚天。
侠义纷纭七宗罪,
功名缥缈万重山。
何须杯酒佛心在,
狮王今夜且高眠!
我说,你欠家人的亲情债太多,多陪陪病父慈母娇妻爱子吧。他的短信洋洋洒洒不着标点,大意是酒仍然要吃。我诗歌到底。
老酒陶剑客,
新诗飨歌王。
韩流风千里,
天籁笑万邦。
韩磊回信:也美,更晕。
熟年韩磊,不加冕,自成王。擅于吹长号的狮子王,在二OO九年将吹响一声关于草原音乐总动员的集结号。
当晚,我乘坐公交回新居。自从帮助铁哥们运营内蒙古电视台移动频道,我便成了忠诚的公交志愿者,私家车许久停泊在小楼后院里。公交车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纪实电影《童年那支歌》首映广告。呼伦贝尔同乡王纪言先生情迷故土,发扬凤凰卫视中文台台长的超强能量,把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布里亚特、巴尔虎五个部族的牧区孩子召集到一个舞台,异想竟使天开,搞出了草原母语民歌史诗,五彩童年,响彻东方。《童年那支歌》正是《五彩童年》的副产品,记录了呼伦贝尔少儿合唱团自然之子们怎样走来。我为影片在内蒙古启动的全球首映撰写了宣传语:五彩传说,五团丰饶的色彩,五支祥和的部族,这是一部大戏,一组大歌,一群大写的孩子,一腔大气的童声。他们的故事,成为世界的传说。童年那支歌,解密奇观,还原实景,音乐的心路,成人的童话,雪国的温情,寒冬的热泪……
一张张草原孩子的脸庞掠过。过几日,草原孩子们将漂洋过海,去唱彻万国之国美利坚。我可能随团记录,记录中国草原音乐的西征。天之赤子,他们桀骜不羁,他们不在乎繁华与富贵,他们只关心着自由地唱歌,唱没有多少人听懂的草原母语。车窗外暮色沉沉,没人注意到我泪如雨下。我忽然间想到了韩磊,想到了从草原城市旁逸斜出的歌者,当年,他就是这样心无他属,志无旁骛,为音乐而梦想,为梦想而音乐。早早就跑到北京,执拗地钻进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吹起了那支比他个子还高的长号。
韩磊苦至福归。又有多少草原孩子,包括五彩阵营的草原孩子,最终能真的一路纵马,演进为音乐的骑士、草原的使者,终生得与艺术厮守?我们爱着痛着的草原音乐啊,有人为之如此执迷,一代代星火燎原。今晚,风动花开,雪落春来,我为我们的音乐与草原,幸福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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